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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秘档案 | 《无名英雄背后的故事——三十余载亲历记》之《于无声处见忠贞》

2022-12-24 09:31:00 大梦蕉城

□ 陈国秋
 
第一次认识丁德润大校是在1985年的6月7日,他随马文波将军到宁德专程调查核实有关蔡威家乡和亲人的事。他是军方调查组的“联络员”,而我是地方“联络员”,那几天工作联系特别多,配合十分默契,调查任务圆满完成后,我们也因此成为忘年交好友。20世纪80年代,我在收集研究蔡威资料过程中,他给我很多帮助,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一、军方联络员

1985年6月7日,马文波将军带领军方调查组专程到宁德,随行有由文治和丁德润两位大校,由文治是军方部史办主任,丁德润是干事,那么丁德润自然就是军方的联络员了。地方上主要配合的是党史部门,我是具体经办这项工作的,就是地方的联络员。
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与军方打交道,也是第一次见到将军部长这样的“大首长”。北京来的“大首长”专程到宁德了解蔡家的事,是一个引人注目的消息,在宁德小县城传得沸沸扬扬。调查组选择住在宁德军分区招待所,更增添了其神秘色彩,我与丁德润交流多了,就好奇地问了许多问题,诸如将军有多大,部长是哪个级别等等。那时部队军装都一样,就是当兵的两个口袋,当干部的四个口袋,不像现在的军衔制,从军装上看就一目了然。
丁德润到宁德的那年50多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我一直在寻找他在宁德的照片,最后在马文波将军与蔡威亲属们一张合照上的众多人群中找到他,后排左二,站在我(左一)和蔡述波(左三)的中间,个头高大帅气,态度和蔼可亲,说话轻声细语,典型的文人气质。在宁德我们一起当了5天的联络员,协助调查组完成了各项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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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宁德期间,丁德润联络我说,马文波将军想看看蔡威当年的故居和孙子的住房。当天晚饭后,丁德润、蔡述波、黄垂超(宁德地委党史办副主任)和我陪同马文波夫妇去看蔡威当年居住过的老宅。天很黑了,马文波又到宁德地区冷冻厂宿舍看看蔡述波的住房。宿舍楼道没有电灯,楼梯又窄又陡,蔡述波在前面引路,怕马老将军腿脚不方便,一再说:“小心,慢点!”马老将军说:“长征都走过来了,不怕!”跟在后面的丁德润对我说,马老将军是要看看他们的住宿条件。我们摸黑走上二楼,蔡述波的宿舍只有30多平米,但有厨房和小阳台。果然,马老将军说:“不错不错,有这样的房子住,在上海就算富贵人家了。我原以为你们生活很困难,现在放心了。”
丁德润与马老将军一行经福州后回北京,但他联络员身份没有变,一直在和我联系后续工作。同年11月28日福建省党史办杨的莺、福州军区黄仕珍和县里委派的委党史办主任吴斌、时任县民政局副局长钟家尧和我以及蔡威亲属代表蔡述波前往北京军方请示汇报工作,由我和丁德润联络,做好沟通工作。我们到军方驻地,丁德润和一名战士到大门口迎接我们,我印象中上个世纪80年代的时候,从大门口到办公楼有条大几百米长的道路,深秋时节的景色特别美。
这次到北京,我问军方的其他同志,丁德润是什么级别,因为我总称他“丁干事”,不知“干事”的官有多大。军方的其他同志告诉我,我们的“干事”是师级干部,我一听暗暗想,这军方也太特别了吧,“干事”的级别都这么高,地方可是有县团级、地师级之说的。
 
 

二、一封回信

马文波将军一行回北京后,一个问题时常在我心中萦绕,蔡威都牺牲快50年了,他的战友们是如何寻找他的家乡和亲人的?我翻阅了许多资料,只是零零散散的碎片化信息,没有一个系统的说法,我理不出头绪,考虑一下还是求教军方的丁德润干事,不管他级别有多高,只有找他了。本想打电话问问,考虑再三还是认为写封信好,如能回信,那就是一份难得的资料,也许这是从事史资研究工作者的一个职业本能吧。依我的判断,丁德润是一定会回复的。

果然,没几天的功夫,丁德润就回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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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德润在1985年8月2日的回信中系统地介绍了蔡威在军方和地方的老战友的寻找线路图,透露了以下几方面信息:

一建国初期就开始打听消息。信中写到:“1949年全国解放后,一些原四方面军的老同志因知道蔡威同志在进入鄂豫皖苏区前曾经结婚并有一子,更因为蔡威同志对党的事业和革命工作忠心耿耿,并对红四方面军的无线电通讯和技术侦察工作都有卓越的贡献,因而这些老同志都很怀念他,自然也就很想知道他的遗属情况。无奈这些老同志只知道他是福建人或福建福宁府人,虽经多方打听,未能找到具体线索,加之这些同志天各一方,工作也很紧张(如马文波担负领导工作),故始终未能查清。陈福初同志在这一时期内曾作过多次“传统报告”,并到京内、京外讲过,总要提及蔡威同志,目的除让后来人要学习蔡威同志的革命品德和革命业绩外,也是想扩大寻找的线索。

二80年代初寻找提上日程。信中写到:“(1985年的)前几年,这些老同志相继离职休养,怀着和蔡威同志的深厚感情,把寻找蔡威同志的情况,都提到了自己的日程,并曾多次相聚和外出时商量探寻方向……”

三多方查找线索核实情况。信中写到:“(福建)省委党史办的杨的莺同志及福州军区三局黄仕珍同志也几次到福鼎、上海(因有的同志说蔡威曾在“上海大学”和上海“亚美无线电学校”学习)进行查找。我们则在北京访问曾三(原中央办公厅副主任和国家档案馆馆长,蔡威同志老友)、耿锡祥(原四机部政治部主任)、徐明德(现海军副参谋长)等认识和熟悉蔡威同志的老同志,并给上海市委党史办写过信……”
对福鼎方面线索的否定,信中写到:“福鼎县党史办对待此事始终很严肃、很认真负责,也是出了很大力的。”
四到福建到宁德查实。信中写到:“福鼎这方面否定了,但是查证并没有结束。这时宋侃夫作为中央整党派到福建省的联络员,他主动要求到福建去(本来他是派到其他省的),并主动承担了在福建寻找蔡威家属的责任。”“总参某部则继续访问一些老同志,以扩大搜索线索。就这样,在今年4月份找到了宁德的线索……宋、马、胡(胡正先为总参部原副部长)等经过集体磋商,决定请马文波同志带领部部史办的同志赴宁德,并到上海同济、复旦等学校查阅档案(惜未查到),接着到宁德……总算查到了确实情况……”

从丁德润的来信中,我们不难看出,从北京到福州到宁德的查找脉络,宋侃夫到福州,马文波到宁德,亲历亲为;众多军方、地方的蔡威老战友在努力,终于在他们的有生之年完成了心愿。

丁德润的来信现收入《无名英雄蔡威》一书中,成为我们了解蔡威所在的军方单位和老战友们寻找他的家乡和亲人的一份难得资料。

 

 

三、纪念英雄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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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是红军长征50周年,也是无名英雄蔡威牺牲50周年,宁德举办隆重纪念活动。丁德润仍然是军方的联络员,前期我们做了很多沟通,丁德润不仅负责军方的沟通,还以军方蔡威生前工作单位帮助我们邀请在京的蔡威老战友们。

在开会前几天,丁德润遗憾的告诉我因故不能参加纪念大会,并说总想为蔡威前辈做点什么?我告诉他,纪念会后我们地方计划出一本纪念无名英雄蔡威的专辑,丁德润说,那我就为专辑尽一点心意。我原以为丁德润自己会写一篇纪念蔡威前辈的文章,想不到,他不仅自己写,还让知晓这一隐形方面军的“业内人士”写,一下子给我寄来了十多篇的纪念蔡威牺牲50周年的诗词,让我大为惊喜的同时,心生由衷的敬意!

丁德润为蔡威烈士逝世50周年而作了两首七律:

(一)
呕心沥血战晨昏,盘马弯弓度岁阴。
一纸羽书通甲帐,三军凯乐到辕门。
但凭赤胆同才胆,何畏敌群并堡群。

竭虑殚精为党业,于无声处见忠贞。

(二)
别妻离子跨征鞍,劲扫阴霾为换天。
射虎屠龙鄂豫皖,斩关夺隘川陕甘。
威仪不选垂青史,风范长存昭故园。
九天英灵当喜甚,神州万里尽欢颜。

丁德润十分了解蔡威前辈所从事这项工作的艰辛,用了“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于无声处”这些比喻这个行业的专业成语。同时也十分了解无名英雄蔡威的事迹,用了“别妻离子”、“鄂豫皖”、“川陕甘”这些蔡威的经历和战斗过的地名。

丁德润请了军方的战友为纪念蔡威而作了10多首诗词,其中王永睿是这个行业的领导和专家,他情深意切地作了三首诗:

(一)
独挡一面真豪杰,帷幄运筹克敌人。
侦破“天书”沥心血,钻研技术自躬亲。
积劳成疾难医治,恶症伤寒不脱身。

陕北会师将到日,巨星可叹殒坠岷。

(二)
沙场浴血有英雄,可贵无名烈士风。
捷报频传君堪赞,戎机不误有神功。
鞠躬尽瘁无私念,意志弥坚为大公。

英雄虽去英名在,永垂不朽有威翁。

(三)
未见真颜名早知,特殊战线分一支。
从无到有显睿智,夺隘攻关献密机。
原望延安相聚会,谁知岷县永分离。
同工同志情真笃,革命成功共所期。

其中“侦破天书沥心血”、“帷幄运筹克敌人”、“从无到有显睿智”、“夺隘攻关献密机”、“英雄虽去英名在”、“永垂不朽有威翁”……形象描述了蔡威的工作性质和对这个行业的贡献。

纪念大会后,我将编辑好的《无名英雄蔡威》(专辑)寄往北京丁德润收,并请丁德润代为分发给写纪念诗词的同志,以表谢意。

 
 

四《追寻电台台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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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97年公开出版的第一本蔡威纪实文学作品,所有的素材出自宁德县党史办1985至1986年的走访蔡威战友的回忆材料和丁德润跟随马文波将军到宁德等地的调查材料,还收进了我和叶明祥同志一起写的《蔡威年谱》。这是丁德润多年的心血。从后记中,我们得知1989年的春天,丁德润他们将一篇《寻剑记》的报告文学,送给作家冉淮舟审阅和指正。冉淮舟同志阅读以后,觉得作品中涉及的有关资料十分可贵,如仅以一篇短文发表,未免可惜,便建议丁德润他们改写一部既是历史的又是现实的、既是政治的又是文学的、既是高雅的又是通俗的纪实性文学作品。根据冉淮舟的想法和建议,丁德润他们在原来的基础上,阅读和整理了大量资料,于1990年9月动笔,3个月后完成初稿,以后又多次加工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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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淮舟在《序》中写到:“我听过他们讲述蔡威烈士的动人事迹,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我建议他们充分占有史料,用纪实文学的方法,去再现蔡威烈士光彩照人的一生,弘扬烈士的革命精神。这无疑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今年10月是中国工农红军一、二、四方面军三大主力胜利会师60周年,《追寻电台台长》一书的出版,对于蔡威烈士及其生前战友们所创建的辉煌业绩,便是一种最好的纪念,也使烈士的英灵得到慰藉。”
冉淮舟在序的结尾提出的启示,我是十分敬佩和赞同的。“其实,用文学的笔法写历史,这也是我国的一个好传统,像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等,就是运用了这样的方法。用纪实文学的方法所写党史、军史作品,在我看来,因为真实,便具有强大而感人的力量。” 而我最能体会到丁德润同志的努力之处,是封面和封底设计的文字提炼,“他为战争立下巨大功劳,但他是无名英雄。许多将帅都熟悉他,但不知道他的身世。”丁德润用“巨大功劳”来描述蔡威的贡献,用“许多将帅都熟悉他”,来描述蔡威的工作范围,用“无名英雄”和“不知道他的身世”,来描述蔡威所从事工作的高度保密性质。作为公开出版的书籍,这是少有的提法,如果不是这支隐形方面军的老兵,是无法准确地写出这段精彩的文字。感谢丁德润的辛苦和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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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6月8日,我和蔡威孙子蔡述波到北京去拜访丁德润,其时他已退休在家,可是身患疾病,思路已不清晰,交谈了好一会儿,才记得我们,与十几年前在宁德的思维缜密反应敏捷判若两人。我不由得一阵心痛,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写这篇文章时,我与马文波将军之子马根海将军通了电话,马根海在电话里告诉我,丁德润已于前几年病逝。我记得听蔡述波说过,丁德润已去世的消息,这次与马根海通电话,意在确认这个令人难受的消息。我借用他写的纪念蔡威的诗句“于无声处见忠贞”  来作为本文标题,是因为我常常想起军方这位“联络员”、“干事”的形象,我以为他也是默默无闻,“于无声处见忠贞”的。

附后:
在写好这篇文章后,我请北京的马根海将军替我联系丁德润的儿子,找几张照片配上。没过几天马根海将军发来微信:“丁的儿子从家里没找到丁的照片。我在家里翻找出丁德润于2006年和2016年,我和我爱人去看他时,他送给我们的几本书。从书前面的彩页上翻拍了几张,清晰度和分辨率还可以,现发去,供你选用。如需要的话,你也可请会电脑修图的人稍微修一下图,可能会更好些。”
接着马根海又发来微信说:“我们最后一次到他家去看望他,是2016年10月26日,就是因为听说他当时的身体情况已很不好了。我们去的时候他坚持让子女扶着他坐在客厅迎接我们,与我们愉快交谈,还当场亲笔签名送给我们几本他著的书。他当时的听力和语言表达都已经很困难了。我们聊了有约半小时,并一起合了影。不久,他便与世长辞了。”
“丁德润是1949年2月参加革命、当年7月入伍的离休干部,长期在军方某部工作,对事业、对老首长都很有很深的感情,文学、历史功底也很不错。我们非常尊重他。在寻找蔡威过程的记录和纪实中,他除了在1997年出版发表的纪实小说《寻找电台台长》中生动展现了蔡威烈士的光辉事迹和寻找烈士遗属和故居的曲折过程外,还写了其他相关文章和材料。其中包括丁德润后来集册公开发表的于1987年3月完成撰写的纪实文字《寻剑记——蔡威亲属寻觅始未》,这大概是有关寻找蔡威亲属最早最原始的系统阐述文本吧。虽然随着之后的史料研究发掘、梳理分析,相关历史情况的研究越来越深入系统、充实准确和完善成熟,但该纪实文学中主要聚焦的是寻剑过程,其基本脉络和主要内容与《蔡威传》的相关部分大致相同,算是具体寻剑过程原汁原味的早期版本吧,还是具有基础史料价值的。我将该书封面和该篇文章拍照发你,仅作参考和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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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赶忙回信说照片可以了。我认真看了看,特别是1986年8月的照片,就是从宁德调查证实蔡威的家乡和亲人回到北京一年多时间的照片,这正是我心目中的丁德润“联络员”的形象。感谢马根海的用心,让我30多年朦胧的“丁干事”、“丁联络员”的形象变得清晰、和蔼可亲。我让马根海将丁德润的《寻剑记一一蔡威亲属寻觅始末》发给我,将来有条件时附书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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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奉上!敬请期待!

《无名英雄背后的故事——三十余载亲历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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