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我要去踏青。

       前些日子，朋友相邀去婺源看油菜花，思忖着大老远跑到江西一个小山村看油菜花，虽能在满垄满岗的油菜花间徜徉陶醉，但终觉劳累劳财奔波而去只为一睹菜花，显得太过于“奢侈”而作罢。我是爱春华秋实的人，但不贪心博取，一树花开就足够读取一季风姿；几树挂果，便能欣欣然领悟季节的丰实；一块小田地的油菜花甚或房前屋后的几簇菜花，就足以灿放我思想的春天了。

       于是，驱车往104国道飞鸾的方向，我想遇到一小块盛开油菜花的田地。

       前天晚上的大雨，把路两旁的树木冲洗得格外洁净鲜绿，野花杂草也争相吐翠怒放。阳光下，新抽的嫩芽一溜儿泛着鹅黄嫩红的娇羞，亮闪闪的直逼你的眼睛。而铺地的野花紫的高贵，白的洁净，黄的夺目，红的耀眼……在车窗外缓缓掠过。眼睛早已充盈了那春景，若不使劲眨下眼释放些空间，岂能再装下别的春光？

       而我要寻着的菜花地在哪里呢？

       车子往前缓缓地开了一程，没有；再左顾右盼地往前开了一段路，还是没有。再过去就到二都村了，村民去年种的菜，这时节也得开花的，即便没有油菜花，看到些白色的、粉色的萝卜花，黄色的白菜花也一样会让我庆幸没错过时令的。进入村子，我挨着房前屋后兜了一圈，终究没有我想象中一畦菜花在阳光下对我灿笑。问了一个老伯，他呵呵笑着说：“哎，我们农民种菜，菜嫩时给人吃，菜老些了便拔了喂兔养猪，哪里还等着开花观赏呢？”想想也是呀，有一些生命是受着别人的操控而生存的，它不一定能走到另一个季节。老伯还特别热情地说：“你再往前开段路，路边有个苗圃，那儿倒是开了很多漂亮的花，看看去吧！”我摇了摇头。

        折返回城的路上，我把车停在路边，想细细地看看那些匍匐于地生长的小花小草。多年前，我在野外活动时，就曾惊叹过那些小生命：有一种草，长不及半寸，然而却开着一朵朵白中带紫的小花，密匝匝地连成片。用相机放大，会发现那些花朵花瓣相叠美仑美奂，我称它们是“花的小诗”。再仔细些又发现布满苔藓的石块上，紧贴着石壁的开着肉眼不轻易发觉的小花…… 忽想起袁枚的“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终于明白：牡丹有牡丹的热闹非凡，苔花有苔花的安然自在，它们都不因大小贵贱土肥地瘦而有区别，哪怕是贴地的小草也要努力活出自己最美的春天。

       我满目敬仰地抚摸着路边背阴处铺地的小花。猛一抬头，巍巍的“笔架山”山下满坡黄色的油菜花赫然眼前，好像是一阵风带来似的。我兴奋地沿着山坡攀爬而上，我发现这些油菜花长得很不规则，有的从石缝间伸出，有的在乱草堆间怒放，有的一堆七八棵紧挨一处，有的又孤伶伶一棵独放……这是一片野油菜花。多年来，农民弃此地不顾，而油菜却勇敢地自生自灭年年开花年年结果。午后的碎金的阳光笑在花间，鲜黄的花朵以一种原始的意蕴，灵性飞扬地宣泄着生命的驿动，有小蜜蜂在花间或栖落或飞舞，嗡嗡的歌里满含甜蜜。我灼灼的春心贪婪地阅读着这一方春光，感受一份少有的宁静与心醉。于是，我静默地注视着暖风中惬意摇曳的花枝。它们那么执著地开放，认真地把自己最美的瞬间，毫无保留地绽放给了这个世界，这是多么可取的一种自然生活佳境哪！

       扯一缕暖阳，我锁住一句承诺：明年我还要来这里看油菜花！

杨秀芳/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