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 战高温,斗酷暑!车里湾正在上演

书香校园 | 陈承钫:那缕剪不断的校园炊烟

2022-10-12 20:06:00 闽东大梦教育

那缕剪不断的校园炊烟
 

宁德师范附属小学

陈承钫

 

记忆中珍藏的那缕校园炊烟,如笙如歌,袅袅娉娉,剪不断,情难却。

1988年秋季开学,时任洋中学区黄孙通校长找我谈话,要我到一个离洋中镇大约一公里的陈洋小学任教。这所306省(原304)道边,由临近几个村庄生源合并的完小学校,设五个教学班级,学生一百多人,配备五个教师。从地理位置看,陈洋小学地处洋中盆地,交通便捷,但学校基础设施却很落后。由于连续几年小学升初中考试屡是“光头”,群众要求调换老师。学区领导决定安排我和年龄相仿,同年从师范学校毕业参加工作一年的余老师充实陈洋小学教师队伍。另外三位教师分别是——补员入伍初小肄业的刘校长民师年届五旬的冯老师以及陈姓初中刚毕业代课女老师。

学校设在村庄中央两座并排单进宗族大厅里。这两座典型清代建筑,古香古色,光线不够敞亮。首先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是提高五年级教学质量,实现初考升学率破零记录。由于教师人数限制,刘校长决定把五年级17个学生单独列班,由我教语文他教数学,余下四个班级采用“一三、二四”复式教学。

我任教的五年级教室设在厅堂的偏房,大约80平米,用木板和正厅隔离。偏房分两个部分,前面作为教室,摆放3排长桌子和3排长凳子,后面做厨房。课桌前面留一条窄窄间隙作为通往厨房走道;走道上方的三合土墙上挂一片黑漆木板,上头串根铁线固定,写起字来吱嘎吱嘎摇晃;课桌的背后是正厅,设置一三年级教室,透过中间隔离的木板裂开的缝隙,可以照见那些调皮的学生伸头扮鬼脸。

冯老师烧火很拿手,他一上完课就把厨房那口老虎灶烧得亮堂堂。土灶台烟囱升腾的袅袅炊烟,高过厅堂的屋面,在村子中央窜到空中,像给全村做预报一样。全村人,包括在田野里干活的不看手表也知道是临近放学时间了,于是在家的主妇也陆续点火做饭。不一会儿,整个村庄烟雾缭绕。

教室和厨房这粗疏的板壁,终究挡不住诱人的暖暖饭香,同样挡不住瘆人的油烟。我们厨房只烧一些烟雾大的芒萁和茅草之类低廉柴火,遇到梅雨季节或者夏季雷雨天,空气潮湿,灶台与烟囱受潮,点燃的火苗因负压,浓烟不是往烟囱上升,而是夹杂着火舌往灶台口外窜,穿过教室板壁上面栅栏方格,霎时间我的教室乌烟弥漫,学生一个个捂着嘴巴流眼泪,急呼“冯老师,快灭火,呛人了!”

这个小厨房却像灶台燃着的火焰一样暖心。因为,我们上完课饥肠辘辘,转身三两步走进厨房即得口福,而且小厨房还帮助中午远途未回家的学生暖饭。时值八十年代改革开放试行,经济大潮席卷东南沿海各地,也冲击着清贫的三尺讲台。负责安排伙食的余老师把我们有限的工资做精打细算。我们除买点鱼肉外,其余开销都努力实现自给自足。学校把每周四下午课程设置为劳动课,全体老师和学生一起上山砍柴火。由于学生年纪小,我们选择在离村子较近的地方,砍村民们不要的芒萁和茅草。农村的孩子平时都有和家里人一起上山砍柴火经历,他们一到山上如鱼得水,忙活找柴源,动手砍起来。他们并不需要指导和帮助,小半天各自面前就堆满柴草。这里的芒萁和茅草不长,不好打捆,必须先用长树枝条做铺垫支撑,再把芒萁和茅草放在中间夹层捆绑起来。这项复杂难操作的事由我来做。我会根据每个学生体力和身高,给他们打不同的柴捆,然后方方正正穿尖挑子,这样他们挑起来不歪不颤。砍柴火时偶尔会碰到草丛里的马蜂和老蛇,农村的孩子已经司空见惯,家长和老师平时都有交待他们注意地方和防患方法。砍柴火劳动虽然辛苦,大家很开心。特别是在冬季,山上的野果给霜冻后乌溜溜的,吃起来可甜了。回来时,他们一个个嘴唇乌黑,口袋装得鼓鼓囊囊。

冯老师是个种植蔬菜好手,村里特地给学校划了一块种植地。闲余时间,他就操起锄头下地了。也属他的脸皮“厚”,他敢于馋脸向村民借粪挑,翻开他们的粪坑舀粪浇菜。我们批评他,冯老师不以为然,说农家人不在乎这个,而且农家肥浇的菜苗容易成活。

其实,我们这几个教师可称是奇葩组合,群众基础很好。冯老师以前长期在穷乡僻壤任教,从村民那里学会做篾活,而且做工细腻精巧。他经常在周末时间给村民做簸箕,编竹篮子。特别在农忙收获季节,帮助村民修农具,深得群众喜爱;余老师业余学医,在师范学校就读的四年时间里,他坚持在医务室做帮手,学得一手医术,遇到临近村里一些群众应急招呼,余老师总热心帮忙处治;我的业余爱好是家电维修,除了维护学校那套复式班教学电教器材外,还经常帮助村里人修理家用电器。因此,村民很看好我们,除了节日给我们送东西,平时里东家送一点蔬菜,西家来一个瓜果,我们的小厨房可谓四时“物阜年丰”。

陈洋村群众崇尚文化,全村单姓刘,他们以自己为汉高祖刘邦的后裔为自豪。高祖桃州公从洪武初年迁居此地开基创业至今六百五十多年。每逢村里喜庆,他们会在教室大厅柱子上张贴“沛邦裔派仁风万里播天香”“桃州公卜陈洋午日喜龙光阜堪舆”等这些录入在宗族大谱警策后辈的联句。我们的努力工作在陈洋群众心里树立好口碑,这让我们略感欣慰;但遗憾的是,这一年我的努力还是打了水漂,陈洋小学小升初统考又落“光头”,严重的打脸让我一时心情沮丧。记得当年初考录取分数线156分,班级有6个学生语文超过80分了,原因是刘校长任教的数学居然全班没有一个达到60分!

第二年,学区委派一个新的师范生张老师来和我配班,他教五年级数学。当年我们年轻气盛,不撞南墙不回头。我们向村里要求给教室安装电灯,我们俩无偿通过晚自修对学生恶补。我俩不但让学校的课程把白天课程排满;晚上还一起风雨无阻到学校给学生晚自修补课。这时间学校的小厨房最热闹了,冯老师负责烧火,刘校长亲自掌厨烧好菜等着我们下课就餐。我们偶尔在周末时间聚会包水饺,生活虽然清苦,大伙儿以校为家不亦乐乎!汗水没有白流,我们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第二年陈洋小学初考榜上有名,5个学生升入初中,我们终于给了陈洋村民交了一份好答卷。后面几年,我和张老师这一对老搭档一如既往,为陈洋村输送了二十几位学生入读中学,他们有的考取各级各类学校,有的走上工作岗位成为企业家和技术员。如今,他们在人生不同道路上正扬帆起航。

1990年,作为落实“两基”工作的陈洋小学启动建设新校园,新校址在村东头山坡下面。一年以后,我们搬入新校园,这里又留下我们美好记忆。新校园环境优美,前面临溪,左边是一片竹林,背后大片黑黝黝杂木绵延至山顶。由于资金不足,新校园很多设置没有配备,特别是操场坑坑洼洼。我们与学生一起挖土平整,一起到溪岸边挑沙子铺操场,后来又一起在共同流下劳动汗水的操场上,打球,奔跑,嬉戏……春季到了,我们在校园边的竹林里散步挖竹笋;夏季,到校园前的溪流里游泳、摸鱼、捡贝壳;秋季和他们到学校后面杂木林采摘蘑菇,捡拾枯树枝做柴火。我们披星戴月,一路欢歌……我们彼此和谐而又斤斤计较;我们亦兄亦长,亦师亦友,共同消受这美好时光。

然而,时光的脚步总是那样匆匆,转眼,当年那伙搭档陆续离开。刘校长和张老师调到学区工作,冯老师身体欠佳提前退休,余老师也调到其他学校,剩余我如一只落伍的归雁……

1993年秋季,我也依依不舍离开了蹲守六年时光的这片麦田。但我的离开不是休止符,那缕校园的炊烟已经牢牢贮存心底,挥不走,抹不掉。那群当年的毛孩,如今已经事业有成,成为人父人母。刘校长和冯老师已经走往天国,沐浴静好时光的我们犹恋一起锻造的那段充满金色的时光,我们组建了一个微信群,取名“儿时伙伴”。我依然喜欢他们在群里这样问候:“陈老师,张老师!你们好!”

 

编后语:做为一名教师,诚如一支蜡烛,不仅要发光发热,还要燃烧生命。这个过程就是一场生命的涅槃。当霜染鬓发时,看到一个个学子早已飞向远方,不仅有欣慰,可能还有些许慨叹吧。本文作者身为乡村教师,亲身经历的那些教学生涯的点点滴滴读来让人感动。作者笔下的点点滴滴描写得真切,如果你也是一位有过乡村教师经历的老师,一定会有许多感触在心底油然而生。

相关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