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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读|陈巧珠:“虾”光异彩

2021-12-19 11:24:00 大梦蕉城

□ 陈巧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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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传龙 摄
 

大海,水族的家园,以潮汐的起落当作每天的作息,用波涛吟咏着海中生灵的生存定律。“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然而,虾以顽强的繁衍能力和无数的牺牲,成了海中大族,号称“虾兵蟹将”。

弱小的选择就是群居,虾群随着水流的奔涌、追逐,在大海里练兵。从卵到虾苗,再从虾苗到成虾,都是在浪里波行中成长,历经春夏,软体长壳,壳成铠甲,继续走峰跌谷,铠甲被海水冲刷得闪闪发亮。甲是一片片薄片组合,随着肢体一节一节灵活伸屈,配以两根长长的触须,在海中完全可以舞出优美的舞蹈,展示出水族兵勇的“虾光异彩”。两根触须,如同电波发射天线,于虾而言,大概就是起着接收和发射信息的作用,探路、报警、寻偶等,生死繁衍所有的信息就行走在两根触须之间。黑金砂般细小的复眼珠突起时在大海深处光华流转,游在最前面的那只是虾族的族长,体态健硕,通身透明,正轻盈地弹跳着,在大海里近似飞翔的姿势令人惊异,仿佛随时都会冲出海面飞向高高的夜空。

充当兵勇的虾,海水流到哪儿,它就游到哪儿,总是站在最前沿。我们到海边随便打一桶水,也能打起几只虾。于是,虾也就成了人们美味中易得的一味。

宁德海虾的品类有多少,真没用心。我的注意力就是一网捞上蹦蹦跳跳的九节虾、对虾、明虾、基围虾时,细心挑选上跳得高,跳得快,肥壮的。不管属于哪类,清水漂洗后,切入几片生姜,焖上一锅。锅出热气,鲜味扑鼻,揭开锅盖,虾红一瓯。此时,是用碗装还是盘置也不在乎,虾红足以赏心悦目,捏起一只,剥去皮壳,海鲜之味,会醉了神仙。当然神仙自是打渔人,跟他们蹭吃的我,把这种煮法称为白灼虾。

海边人常说,虾性子急,意思是说,虾一旦不蹦不跳,它的新鲜美味就会散失。于是市场、酒家,为了保住鲜味,都采取鲜活保鲜,让每个人都能吃到鲜美的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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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清蒸的虾称作“一盘鸿运”。这种虾做法极为简单,只要清洗摆盘,请进蒸笼,而后呼出,虾曲成弓,一盘通红,正如一则谜面所写:“头戴一顶将军帽,手执双龙偃月刀,一把胡须如乱发,盆汤浴罢换红袍。”这是请客时必上的一道吉祥菜。

我把油炸的虾称作“金花怒放”。做这道美食自然就多些工序,先要脱去虾的战袍,抽去虾线,还得舍弃它的官帽。接着地瓜粉勾芡,调好佐料,虾入勾芡中,再下油锅。一炸,虾肉展开,如金花怒放。这道美味,外酥内润,既有油炸之香,又有虾肉之鲜美,有人说是水火共育的虾金花。

我还有一道特有意义的虾美味,那便是“青红皂白”虾。西芹、百合、黑木耳、虾仁,红虾与青、白、黑,三样共炒。西芹味浓,起统摄之位,虾仁略带腥鲜,两味相佐和谐一体,组合成美食中淡浓之章的过渡味。这道菜不仅品相好,味之路也悠长,古人有诗云“红虾青鲫紫芹脆,归去不辞来路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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虾生死转场中,生不见血,成美味时则通红一身,把人们最喜欢的旺气呈现出来,弱小的生命都这么可爱,虾味中我深深体会到情味,艺味。

夏秋之季,每每潮涨大水之日,爷爷就会到渔市上转悠,脚步如浪,手势如波,一个摊位一个摊位地询问价格,捧起放下又捧起,精心挑选刚捕捞上岸的虾。选中了买上十来斤,拎回家,将虾入锅先焖,一股味出,再一股味出,他嗅着这味,一声起锅,把虾倒入竹制的米筛中晾晒。一大片红色的虾就是他心中的情,他每年要晒虾干给女儿。一批晒干,再晒一批,剪了虾丝触角,买来白棉布缝制包裹袋,还亲自动手写好地址,而后把一只只虾干装进,最后寄出。老了拿不稳针线时才让我母亲帮助,别的一切都依然不让人插手。一个暑假,我看着弯腰曲背的爷爷,又忙起晒虾干的活,我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画了一幅画,把虾画立起来,又把背画弯下,而把虾头换成人头,抬头看着天上的太阳,写上“我的爷爷”。我把这幅画送给爷爷时,他说:画得好!画得好!爷爷的背真弯得像虾了。说完他又在米筛里翻动着虾干,取上一只晒干的让我细嚼着。硬硬的,很带劲,虾鲜味没有走失,且多了太阳暴晒的阳光味。爷爷疼姑姑的感情或许就与虾干味差不多,鲜美中有着日子的味道。

虾在我家乡的情味中,还有那么心灵手巧的味,还有端午的节情味。在我还小时,我的小姨、堂姐等,她们会在端午节前,买来玻璃丝线,编起一只只虾来,有青、有红、也有黄,而后赠送给亲戚朋友的孩子们玩,我也看见一两个年轻小哥,把这种虾挂在腰间的钥匙扣中。后来知道,腰间挂着这个“虾”的小哥,他心中就有一个人,一个能用玻璃丝线编织这只虾的人。

虾虽小,可与水同在;虾虽弱,可与味同芳;虾虽生命不长,可与情同行,与艺术同在。齐白石让一只只虾从水中游到宣纸上,从此就让一只古虾一直游到今天和明天,正如《连江雨涨》诗中所作“青虾曾似细商量,结队成群出小塘。腾跃清泉萱纸上,好期善价挂中堂。”
 
 
PS:部分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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